一面

【Y2】Unknown 01

樱井翔在移动中一直紧张得要命,拿着试镜用的台词本絮絮叨叨念个不停,就是不知道往心里去的能有多少了。

经纪人松本润趁着红灯抬头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压力这么大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却被樱井当即驳回,他还条理清晰地罗列了必须参加这个试镜的理由:一、要从偶像转为实力派演员,时代剧电影是最好的开端;二、剧组从导演往下,staff班底相当雄厚;三、剧本也很棒;四……

“重中之重是那个二宫和也是这部电影的主演啊!二宫和也!”樱井翔使劲敲了几下手中的台词本来表达自己汹涌澎湃的感情。

“能跟他一起上次荧屏,说不定我也能被好莱坞相中了呢。真不懂你们怎么没在第一时间通知我这件事。”

驾驶席上的松本“嘿嘿”笑了两声,“翔君,不是我不相信你。你知道有多少大腕去争这个角色的吗?总之,希望不大。”

“我知道啊,”樱井翔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但总归是要试试。”

松本愣了一下。他带的这个艺人跟圈子里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起初他也没想明白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直到后来才认识到:樱井翔太骄傲了。不管是因为家境原因还是由于自身确实是有实力,接触得多了,就总能深切地感受到,这个人温和外表下的骄傲。

此刻他这么缺少底气的一句“试试”,自从两人认识以来,算上这次,松本也不过才听过两回。而第一次,并不是一个好收场。


试镜的地方很隐蔽,门口却停满了保姆车。樱井翔进去晃了一圈,果然是有很多大腕,只是今天他们也似乎都少了身为前辈的从容,打招呼的时候也是一脸严肃,连面子上的温和都挂不住了。

“翔君,”松本润凑过来给他递了瓶水,“百十来号人就争这两个角色,做好心理准备。比起上午的男二,还是下午那个配角的机会要大一些。”

松本又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可要论起与角色的契合度,其实你反而更贴近男二的形象。”

“我知道了。”樱井翔一向对自家的经纪人很信赖,毕竟他什么工作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这样心神不定的样子倒也是少见。

“放松放松,”他拍上松本润的肩,“选不上就选不上,导演总不会吃了我不是?”


总算是轮到樱井翔的次序,开门走进去,里面只放着一张长桌、两把椅子。除了坐在椅子上的两个人,后面乌泱泱一堆人都只能站着,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樱井桑,麻烦表演一下开战之前大名为主人公践行的那一段。”


樱井翔觉得他发挥得不太好,有些走神了。因为导演旁边那唯二坐着的人——

二宫和也。

虽然之前没有机会见到这位迅速蹿红的演员桑,但传闻里他总是谦逊又擅长活跃气氛的啊,尽管也是公认的毒舌吧。可是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

樱井翔回忆了一下,硬要说的话,二宫和也是有专心在看着他的表演的,起码视线是一直放在他身上的。只是期间有几次目光相交,他的眼神,波澜不惊,就好像面前不过是一团空气,没什么稀奇,更是没什么看头。

难免的,有些被激怒了。一分神,自然也就难以投入到演技中。之后导演也不过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他出来了,而二宫和也更是一言未发。



午间总算还是给大家留出了一些休息的时间,就算他们为了这个角色要拼命搏一回,在场的剧组人员也是要吃饭的。

所有来参加试镜的人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的问题了,找块干净的地方就坐下来把饭往嘴里塞。其实演艺圈本来就是这样,人前光鲜、人后辛酸,没什么可抱怨的。

樱井翔跟周围的大部分人关系都不太熟,毕竟这还不能算是他所在的圈子。抱着盒饭往吸烟室那边走过去,这种时候,那里反而不会有人在。


可惜预判失误。


“二宫君看好谁?”

导演的声音,樱井翔猛地停下了脚步,站在楼梯上不动了。

他听到一个早已在荧幕里熟悉起来的声音毫不含糊地点了几个名字,跟松本润提前帮他分析的“最强竞争对手名单”上的人基本都能对得上。

“呵呵,跟我想的差不多。”

导演姓石川,东宝用惯了的一位资深导演。尽管已经六十多岁了,却始终是票房的保障,鬼才一般的人物,就是脾气大了点。虽说同时也是出了名的惜才,可现在这样的石川导演却对着一个不过刚三十出头的年轻演员怎么客气怎么来,就不得不让樱井很惊讶了。

楼梯口放着一个金属垃圾箱,不偏不倚恰巧能模模糊糊映出吸烟室里的人影。

黑色的,是石川导演;黄色的那一抹,是二宫和也。

桶壁上闪过一道火光,那团柔和的颜色不多时就蒙上了一层雾。

“你觉得樱井翔怎么样?”突然被石川导演点了名。“虽然不是本职,但看过他之前出演过的几部剧,蛮有潜力的。”

樱井有点窃喜,不说别的,单纯得到这位以挑剔著称的导演的认可,就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了。

然后就被泼了冷水。

“那个人不行。”声音有点哑。

樱井翔一直以来很佩服二宫和也的一点,就是他多变的声线。明明是比较尖细的本音,如果刻意压下嗓子却也低沉得下去,几部配音作品也很卖座。唯独这次,这个声音听起来真是让人不爽。

“嘛,”导演像是听到樱井的心声一样,帮他辩白了几句,“那个孩子刚才试镜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在状态,下午再看看吧。”

二宫不置可否。


两人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石川导演先行离开去会议室跟staff安排下午的工作了。樱井却还等在那里,直到门又一次被推开,脚步声慢慢变大。

直到二宫站在楼梯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平静,全然没有背后议论人被捉到的尴尬。

二宫手上的烟几乎就要燃尽,深深吸了一口含在嘴里,半点也没吐出来,转身扔了烟头。

「这是最伤身的抽烟方式了」,冷不丁的,这句话就蹦到了樱井的脑海里。

“辛苦了。”二宫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就从樱井身边走了下去。

樱井翔觉得憋屈得慌,总想证明点什么,结果就只挤出一句,“我会争取到这个角色的。”

“是吗?”二宫停下了脚步,却根本没有回身。语气飘忽,传到樱井翔的耳朵里就满满的都是质疑和挖苦。

“当然,”樱井顿了顿,“只要没有幕后操作的话。”

在樱井翔的记忆里,这应该是二宫和也第一次正视他,尽管只是微微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却总算是带上了个人情绪,名为“失望”的个人情绪。

二宫很快地又转回头去继续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动作很慢,让人看着都着急。

“那我就拭目以待。”



跟二宫和也这么一串明里暗里的“交锋”虽然是激起了樱井翔的意气,但另一方面,他也对试镜的结果做好了一切准备。选角,很多时候就是一个人一句话的事,再正常不过来。况且他上午的表现,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所以当他接到男二一角的当选通知的时候,一时半会儿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欣喜了。

松本也不怎么高兴,捧着手账苦恼着该如何重新安排接下来将近一年时间的工作,天天在樱井面前唉声叹气的弄得他反而生出一股愧疚之情。


等终于要正式进组的那一天,松本润一早就来接他。

“翔君,你真的决定要接这部电影吗?”

樱井失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呢?”

松本别过了脸,把带来的早餐零零总总摆了一桌子。“我这不是心疼你么,时代剧电影的拍摄跟下来太辛苦了。”

樱井翔才不信呢,自家经纪人向来“阴险狡诈”,天天想着法地“榨取”他的价值,怎么会有这么良善。

“对了,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啃着吐司的樱井突然停下了不住咀嚼的嘴,想起来这么一回事。

“嗯?什么?”

“算了,”樱井皱了皱眉眉头,“等吃完饭再跟你讲。”

松本润和樱井投脾气的一点就在于两人都是急性子,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这样话说到一半让他很是不舒服。

“现在就说啦。”

“早饭前不能说梦的。”樱井完全不管松本一副要炸毛的样子,揽过面前的一盆沙拉吃得开心。

松本咋舌,“什么臭毛病。”

“才不是,”樱井咽下嘴里的东西瞪大了眼睛试图表示自己的无辜,“是有人跟我说过这个习俗来着。”

捏着手里的叉子挠了挠头,“忘了是谁了,反正记得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做了噩梦的话早饭前不能说,因为如果说了的话,噩梦就会成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二宫和也给气的,樱井翔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二宫和也被车撞了。

其实一共也就是两个镜头:二宫和也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二宫和也卧倒在殷红的血泊里。

樱井翔就只能在一旁睁眼看着,一动也不能动。

那个总是一脸春风得意的走在各大电影节红毯上的二宫,就静静地趴在那里。血液从身下漫延出来,越聚越多、红到深紫。他的半张脸露了出来,忽视唇上的惨白,就像是睡在一片颜料之上一样恬静。只有四肢违和地扭曲着,远远超出了关节正常的扭转范围,结果整个画面都是说不出的违和。

而全须全尾站在人行道上的樱井翔就呆呆地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二宫,不知为何,疼到撕心裂肺。


“真的好吓人的,一下子就从梦里惊醒了。”樱井翔夹起另一片吐司,抹上了草莓酱。

那边松本润却愣愣的不说话。

“润君?”

“啊,没什么,”松本被樱井唤回了神,“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是有多不待见他啊,居然会做这种梦。”

樱井耸了耸肩,“反正对那个人确实是没多少好感就是了。”



但也总不能因为“没好感”这种全然主观的理由就把人家梦死啊。樱井翔看到二宫和也的时候,还是心虚地避开了视线,好声好气地打了个招呼。

二宫和也也像是不计较他之前有些无礼的行为似的,抬手晃了一下算是回应。


其实第一天也没有多么紧迫的拍摄任务,不过是拍个定妆照、试过几个简单的镜头找找感觉而已。


厚重的戏服一层层套上,樱井的新鲜劲儿很快就被磨光了,扯着年纪轻轻的化妆师小姑娘聊天解闷。

“诶?在化妆师看来,时代剧里最麻烦的居然是遮耳洞吗?”

“对啊。”化妆师显然也是个能说的,手上的刷子飞舞个不停,嘴上也不闲着。

“我也就是私下抱怨几句,既然决定了以一名演员的身份生存,就要有着最基本的意识嘛。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扮自己,净给我们添乱。”

樱井翔也聊得兴起,“不好意思啊,我也打过耳洞来着。”话里除了调侃,倒是没有多少抱歉的意味。

化妆师仔细看了看他的耳朵,“毕竟樱井桑之前的工作需要嘛,没办法。而且你的耳洞几乎都快完全看不见了。”

结果给二宫和也上妆的时候,化妆师真的想时光倒退半个小时狠狠抽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二宫和也察觉出她停下了动作,放下手里的台本微微抬头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僵在那的化妆师。

“不好意思啊,我也打过耳洞来着。”前不久刚出现过的一句话,只是这次倒是真的满含诚意。

于是化妆师桑的腿更软了,连一边的樱井翔都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反而是二宫用几声轻笑化解了尴尬。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也确实很辛苦嘛,给你添麻烦了。还请帮我好好遮一遮啊。”


这边化妆师总算是老实了,接下来一声不吭地踏实干活。只是樱井翔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

“二宫桑居然会打耳洞啊,有些出人意料呢。”

二宫没正面回应,反问了一句他当初打耳洞的理由。

“大概就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闲着无聊吧。”明明前不久还对人家“出言不逊”,现在一字一句都应仔细斟酌的,樱井却无论如何都严肃不起来。他觉得,对着二宫和也这么一张显幼的脸,能严肃起来也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再说了,当初为什么要打耳洞,他确实已经不记得了。


你来我往的,气氛确实轻松了不少。化妆师桑明显是记吃不记打,又掺和了进来。

“二宫桑的耳洞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呢。”

“嗯,”二宫和也重新拿起了台本,“差不多是刚出道的时候吧,陪着别人去的,结果我也被拉着一起了。”

遮耳洞的时候,化妆师桑没忍住在二宫和也厚厚的耳垂上反复轻揉了几下。

二宫和也偏了偏头,“怎么了吗?”

“二宫桑,这里,摸上去好像有个疙瘩啊。”

“啊,”二宫漫不经心地回应,“当初打歪了,戴耳钉的时候总会戳到肉上,流血、化脓,久而久之的就成这样了。”

“听上去就很疼。”樱井翔扁了扁嘴,一副我可受不住的样子。


两人的妆都化好后还有一些时间,樱井翔又在心里过了一遍台词,二宫和也则是晃到休息室里的沙发上随手翻着桌上的杂志。

经过这次工作内心跌宕起伏的化妆师小姑娘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连收拾东西的动作都透着几分急切。

“我是不是也让耳洞长上比较好?”

化妆师一愣,都想哭了。觉得都到最后了这又给自己抛过来一个难题,怎么回答都不是。

还好二宫和也是真的无意跟她计较,话音没落下几秒钟就用简单的一个“樱井桑?”表明了自己问话的对象。

被点名的樱井翔也是犹豫了一下,“其实还是看二宫桑的意愿了,不过我觉得,还是让它长上比……较……好。”

最后几个音节因为二宫脸上的不露声色越发迟疑,说完连忙就补了一句,“只是这么长时间特意留着不让它长死也挺不容易的吧?”

二宫和也没回答,只是合上了杂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靠在了沙发上。

樱井翔和已经溜到门口的化妆师又对上了眼,感情大牌这是累了想休息了啊。

化妆师桑递来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开门、闪人、关门。眨眼间的事,把樱井都看愣了。

刚想习惯性地挠挠头,却碰到了硬邦邦的假发套。樱井悻悻地放下手,掏出手机准备安静地消磨会儿时间。


“是啊……”

轻轻的一声,樱井望向那个双手搭在腹部上闭目养神的人。

“这么长时间,是有些辛苦了。”



在休息室里竭尽全力放空自己、试图轻点轻点再轻点的樱井翔不知道此刻不过五米远的二宫和也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家经纪人在外面碰上二宫和也的经纪人大野智时,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那句理所应当的“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而是“好久不见”。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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