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

【Y2】Unknown 03

预计的拍摄周期是九个月,而这九个月,樱井翔与二宫和也也并不是全程参与的,更不是每天一起。这些既定的安排,到樱井翔这里,就统统化成了“跟nino在一起的时间没有多少了”。


进入最后的冲刺期,基本就是主角阿秀的征战生活。为了配合快速发展的剧情,二宫和也有意识地开始减重,效果显著。后来连石川导演都觉得有点触目惊心,说是二宫这个手腕,轻轻一掰就能断了。

樱井翔没说什么,只是每次有拍摄的时候都会带各式各样的慰问品过来招呼大家一起吃。

大家都跟导演说干脆多给樱井加几场戏算了,毕竟吃人的嘴软。在场的人都会心一笑,毕竟面对“铁面无私”的石川导演,这只是玩笑话罢了。

可是松本润笑不出来。


“翔君。”松本特意关了静音,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移动,按键音就狂风暴雨一般在樱井耳边响起。

“你看,”他把手机往樱井翔眼皮子底下一戳,“你再这么送下去,这次就要做白工了。”

樱井眯起眼睛瞅了一眼,然后直接把松本的胳膊拨开继续看当天的报纸。

松本一愣,皱起了眉头。看来他是不用这么委婉了,樱井翔这摆明了是非暴力不合作。


“你喜欢二宫和也吗。”


松本觉得他大概是被樱井翔气到话都不能好好说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句,句尾的“吗”却一点力度都没有,反而像是他在告知樱井翔这个事实而已。又或许,他已经自己拍板定论了,只不过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能得到一个否定答案。


“喜欢吗?”

樱井翔总算抬头对上了松本的目光。

“喜欢的啊。”


松本润对着樱井翔近乎虔诚一般的斩钉截铁哑口无言,所以他扭脸就联系上了大野智。



那边大野智正陪着二宫和也参加日奥的颁奖典礼,二宫凭借去年主役的一部电影得到了最佳男主演的提名。

松本润对待大野智可没有像对樱井翔那般有商有量的。所以等二宫和也真的捧着金色的奖杯一脸欣喜地走下台,就透过祝贺人群看着自家经纪人一脑门子官司。

“怎么了吗?”等终于坐上车,二宫和也第一时间询问大野智。

大野愁眉苦脸地把手机捧到他面前,“润君的邮件,说是问我们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喝一杯。”

二宫和也正在解脖子上领结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

“我知道了,你看着安排就行。”


三人的会面就定在了两天以后。二宫和也跟着大野智一起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酒吧后门时还在感慨,当初他们还能在正门前吵吵闹闹,没想到这么久不来就“沦落”到走后门的地步了。

大野智早就接到了松本润的邮件,熟门熟路地把二宫和也往一间包间带,只有在路过吧台的时候两人才飞快地向正在后面调酒的老板点了点头权当打了个招呼。

进包间的时候,松本润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见进门的是他们,笑着举起了手,“呦!”

就给了二宫和也一种错觉,像是回到了七年前,没心没肺的他天天跟着其他四个人一起胡闹、一起欢笑。

只是现在不行了。


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好友,更是活动在演艺圈里的公众人物,所以多年的未见也并不会造成什么隔阂。

相互聊了几句“最近过得好不好”之类的话,松本给他送上了获奖的贺礼。二宫和也看着手里被好好包装起来的红酒,发现有些事还是没变。比如松本的品味依然这么独到,比如他依然会在与松本的交手中先败下阵来。

“所以,”他把红酒小心地收起来,“出什么事了?”

这倒是把松本润问住了。

出什么事了?这怎么能算是出了事呢?可是,他在心里苦笑两下,这可比出了什么事还要严重多了。

“他说喜欢你。”

松本瞅见二宫和也端着红茶的手微微一抖,杯子里的茶水就微微漾出来,一滴一滴掉在桌子上。

二宫和也稳稳地把杯子放下,拿过一旁的餐巾纸认真地把溅出来的水滴擦干净。

“他那个人就是这样……”

松本和大野都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二宫说话。

“一副很好相处的斯文样,在有些事上却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二宫靠在了身后的沙发上,看着头顶刻意裸露在外的黑色通风管道,交错纵横,像是一张大网,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一如既往地藏不住自己的真实情绪、一如既往地犯同样的错误,过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这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

松本润听着二宫和也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的话,嘴角都要垮下来了。因为他很清楚,说着这番话的二宫和也,其实也并没有强到哪里去。可他还是要狠下心把该说的说完。

“nino,这次他跟你不一样。”他没有勇气对上二宫和也的视线,只好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像是第一次见到似的。

“选择权只在你,你也知道的不是吗?毕竟现在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你的存在。”

连一直坐在最外边的大野智都觉得喉咙里梗得慌,他听见二宫和也那里小声传来了一个“根本”,更加难受了。

“所以说,”松本润真的快说不下去了,“所以说nino,拜托你了。”

“嗯,我知道了。”二宫和也答应得很快,就像是同意借出500円一样轻易。

“我的立场始终没有变,只是……有太多的原因。”

“嗯,我都明白。”

“千万,别在他面前露了底啊。”

“怎么可能呢。”二宫和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巴掌落在了大野智的大腿上,把两个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润酱你当我是谁啊?你放心,我可是,新科影帝啊。”

大野智只能看见二宫的后脑勺,只是他腿上的那只手,关节却泛着白,掐得他有些疼。

另一边的松本润却将二宫和也看了个真切。这位刚刚被赋予“影帝”头衔的演员桑——


面色骄傲、眼神疲惫。



大概是石川导演的一口毒奶,二宫和也果真出了点事。当然不是手腕轻轻一掰就断掉了这种无稽之谈,不过也确实是手上的伤。


那是二宫和也最后一场动作戏了,作为阿秀带着士兵试图突破敌军的包围杀出去却终究未能如愿。之后的两个月,千余人啃食尽了山头的草根树皮,绝望地死去。

戏里,阿秀在临终前看到了羽佐间来到他身边的幻影;而戏外,樱井翔则真真切切站在二宫和也的面前。

他看着二宫和也有气无力地靠在主帐外,心里一揪一揪地疼。那个人消瘦得脸颊都凹陷下去,眼眶下面显现出棕黑色的憔悴,正如一身战甲上已凝结的痕迹。


没仗可打了,即使不说,大家也都清楚地知道这个事实。接下来,不过是等死而已。可是阿秀却跟周围横七竖八或躺或坐的人不一样。

人饥饿到极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他终于知道了,是那些士兵告诉他的,用血迹斑驳的手指和身边残缺的铁甲告诉他的。

“阿秀。”羽佐间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

阿秀抖了抖睫毛,张开了眼。

“主公,您怎么来了?”

羽佐间没有回答。“这些将士为何都是这幅样子?”

阿秀反应迟钝,好像老朽的木偶,一格一格地变换着自己的视角。最后,还是回到羽佐间的脸上,贪婪地、自责地望着他。

“属下不力,主公。就请您,原谅他们的无状吧,只不过是,腹中难耐。”

羽佐间毫不在意、揉了揉阿秀纠结成块的头发。

“如何会怪。只是阿秀,你却跟他们都不一样。”

阿秀像是被戳穿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笑,满是伤痕的手揣摩着怀里的钢盔。

“主公亲手披到我身上的战甲,怎么忍心破坏。”

羽佐间像是无奈了,把阿秀拥到怀里,拉着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阿秀差点跌了一个踉跄,“主公,您还没告诉我,您怎么来了?这里可是很危险的。”

羽佐间停了下来,“因为阿秀你太慢了啊,”他回头冲着阿秀笑,“跟我回家吧。”

阿秀睁大了眼,面前这个背光的身影映在心里,一如当年枫纹暗香的车舆停在瘦小平凡的自己身前,然后他的命运也就随之改变,却始终心甘情愿。

只为那双温暖的手和一句,“跟我回家吧”。


“……好。”


樱井翔没有放开二宫和也的手。他在想,等电影在荧幕上演,这里,阿秀眼里的光应该就随着瞳孔彻底散开、再也不见了。

所以他放不开,即便只是阿秀、即便只是剧情、即便只是一段未经证实的故事,他放不开。


“樱井君,好疼。”

二宫和也轻轻的一声倒是让他瞬间松开了手。


只是他没想到第二天二宫和也的手上就带上了夹板。



“nino,手伤到了吗?”

石川导演先接到了二宫的通知,了解了情况后倒是老神在在,还有心情帮忙“解说”。

“还好还好,就是昨天动作大了点骨裂了。”

面对樱井翔暗含鄙视意味的目光,石川导演又连忙解释。

“二宫君他原来手上就受过伤嘛,就比一般人要脆弱一些了。”

拍了拍樱井翔的肩,“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高强度的镜头了,最后这两天我也会多注意的,樱井君不用太过担心啦。”


等石川导演走后,樱井翔凑过去跟二宫说话。

“nino你左手原来就伤到过吗?”

然后神神秘秘地撸起戏服宽大的袖子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来。

“好巧,我的左手原来也骨折过,因为出了次还蛮严重的车祸。”

结果二宫和也还是没有搭理他。


樱井翔很是有点泄气,好像自从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二宫和也就又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之前好不容易能说上几句话来着。其实,他也做过猜测:或许正是因为二宫察觉到了他的心意才这么做的。可如果真是这样,那樱井更不服气了。

我都因为你颠覆了自己曾经的性取向了,你居然还只想把我们的关系保持在同事朋友这里,太狡猾了吧。


所以他又主动出击了,毕竟就快没机会了。

正如石川导演所言,电影的杀青,就在后天了。



杀青当天,举办了全剧组人员参加的庆功宴。

樱井翔使劲往二宫面前凑。

二宫和也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却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这点樱井翔早就认识到了。二宫情商高、人缘好,可总不爱主动参与到大家的各种活动中来。这么长时间的拍摄,他几次邀请二宫出来小聚,都未能成。

没关系,他主动就好。


“nino,烤牛舌吃吗?”

“啊,多谢。”

“nino,玉子寿司吃吗?”

“啊,已经……”

樱井翔撑着下巴,看着二宫和也小口小口地吃着他夹过去的东西,觉得……真是秀色可餐。

“nino、nino,这个北极贝超好吃的哦。”

“啊,但……”二宫面露难色。

“怎么,吃不下了吗?”樱井的筷子停在半道上。

“倒也不是,只是……”

“那就好好吃掉吧,很有营养的,看你都这么瘦了。”

二宫和也盯着食碟里的北极贝刺身,咬着筷子没动。

“翔君!”

樱井翔刚想再劝二宫好好吃饭,就被旁边的石川导演叫了过去。

等回来的时候,二宫刚放下筷子,食碟里已经空了,腮帮子还一鼓一鼓地、咀嚼个不停。

“好吃吧,”彼时樱井还单纯地在为跟喜欢的人分享了喜欢的事物而欣喜,“多吃点啊。”


然后他得到了二宫因食物过敏住院的消息。



去医院探望的时候,二宫和也还在睡。樱井翔站在病床边,看着输液管里透明的液体一点一点地流淌进二宫手背上青紫的血管。轻轻碰了碰,冰凉。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白色的二宫和也,好像马上就要碎掉一样。

唯一不是白色的东西,是倒扣在枕边的一个木制相框。深棕色的边框,圆滑、温润,就是看不见里面承载着的是谁。

想帮他把相框收好,手甫一碰上,就被拦住了。

睁开眼的二宫和也松开了捏住樱井手腕的手坐起来,“樱井君怎么来了?”然后就拿起相框往枕头下塞。

樱井按住了他,“别乱动,小心回血。”

二宫迟疑地收回手,好在樱井也确实只是帮他把相框稳妥地放到了枕头底下,一眼都没偷看。

“……多谢。”

“没事的呀。”樱井微微使力,二宫就无法将手抽回来了。

“帮你暖暖,体温这么低,你这只手可还上着夹板呢。”

像是被说服了,二宫低着头不做言语。


“抱歉。”直到感觉那只冰冷的手渐渐染上几分热度,樱井才道出了今天来到这里的初衷。

二宫和也显然早就想明白了,“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我吃贝类会过敏的事你不知道嘛。”

他还安抚性地笑了两声,“不知者无罪。”

樱井翔嚅动了几下嘴唇,很想问问二宫和也:他不知道,难道你二宫和也对于自己的事情也不了解么?

“刚才睡得很好吧,连我进来都还睡得那么沉。”

“睡得很好,做了一个美梦。”樱井随口一句用来缓解气氛的话,二宫倒是很上心。

“非常、非常好的一个梦,差点都不愿意醒过来了。”

樱井翔看着靠坐在病床上的二宫和也,瘦小的一团,简直要被被子淹没。

他很喜欢二宫的眼睛,睫毛不算很长却密密地排列着,盖在清浅的茶瞳上让人心痒;眼尾拉长,总能明显流露出情感,愉悦的、苦恼的、惊奇的、严肃的,还有像现在这样,温柔地摇曳出了一道光。

让他嫉妒到发狂。


“nino!”

可他能做的,却仅仅是生硬地转移话题。

“接下来你还有什么安排么?就是工作上。你前几年不都主要待在国外拍摄嘛,这之后就要回去了吗?”

“应该不会吧,公司好像还帮我接了另一部戏,大概直到这部上映前我都会留在国内。”

尽管知道二宫为了工作也会到处跑,不过听到他好歹还会留在国内的消息,樱井着实松了一口气。

“那我以后会去探班的,nino你还想要什么样……”

“樱井君,”这是二宫和也第一次打断他的话,“刚才的那个相框,装着的是我前男友的照片。”

樱井翔空着的左手握起了拳,“这样啊。话说,nino为什么会跟他分手呢?不喜欢他了吗?”

二宫和也对这个话题显得很认真,没有丝毫芥蒂,“不,确切地说,分手是他提出来的。毫无理由、牵强附会,好像我不答应他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唔,真是个纯粹的混蛋啊。”

樱井硬是扬起了嘴角,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脑发出了“微笑”的指令,明明,并不是庆幸的心情。

“nino你就轻易地……答应了么?”

“对啊,”二宫语气轻快,“因为他对我而言太珍贵了。珍贵到让我不忍伤害、不忍纠缠,直到现在也是这样。所以樱井君,不要说他的坏话,我会介意。”

再然后,樱井翔听见了二宫和也的笑声,他听见二宫和也说:

“只是说到底这也全部都是我的妄想和贪念。”

他说:

“那个人死了。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可就因为他死了,才无可替代。虽然可能是我多心了,不过樱井君,请你别再为了我这么破费了,也千万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因为你永远都赢不过他。”


“嗯,我知道了。”樱井翔不过这样答了一声,然后就又谈起了其他话题,就像是为了应和二宫和也话里的意思,真的只是他想多了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他把手从二宫和也的手下抽了回来。

“我还是去找护士帮你灌个热水袋吧,你等我一下。”

走到门前,却又停住了。

“nino,”他回头看着床上的人,“他有什么好的?”

“他有什么好的啊……”二宫苍白的脸上突然绽放了一个笑容,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容,轻而易举地让他整个人都添上了一份生气。

这是樱井翔第一次意识到:就像二宫说的那样,或许他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得到二宫的回应了。因为他才发现,离开了剧本,二宫和也竟是从未对他这般笑过的。一直以来,都不过是客套。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樱井收回了视线,直视着面前的房门。即使只是一层光秃秃的木板,也比二宫脸上刺眼的幸福让他好受得多。

“只是回忆起他的存在,就让我心动不已。”


看,他都这么说了。

樱井拉开了门,又任它在身后合上。

所以,又如何敌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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