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2】Unknown 10
樱井翔不知道是谁叫的救护车，医护人员把二宫和也抬上去的时候看到他愣在一边倒是好意招呼了他一声。
“家属可以一起上来的。”
然后直到护士把手术同意书递给他让他签字，樱井翔才终于找回点知觉，结果就发现自己手抖到半天落不下第一划。
二宫和也被染的一身艳艳的衣服早在救护车上就被剪开宣布报废，手术室门上的“手术中”指示灯也是红色的，像是蛊毒一样让人移不开视线。有护士把二宫和也的随身物品交给他，樱井翔看着袋子里龟裂的手机屏，想了想，掏出自己的手机，无视所有未读邮件和未接来电，直接拨出去两通电话。
大野智和松本润先后赶来的时候，手术还丝毫没有结束的样子。大门紧闭，无人进出。
基本情况樱井翔已经在电话里简单说明了，大野松本两个人来了一时半会也只能一起站在手术室外。
“对了，松润，你之前在找我？”
松本润和大野智相视一眼，然后由松本润开腔：
“你没看到今天的新闻？是你和nino的。”
樱井翔闭上了眼，隔着眼皮、隔着手术室的房门，躲在内心深处看得清楚。包括二宫和也之前看手机时的面无表情，包括二宫和也失去意识前最后给他的一个笑。
耳边持续着松本润的声音，说让他不要太担心，一是小道消息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二是……说的不好听点儿，二宫和也出了车祸这件事也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这话是不怎么好听，可却连一旁的大野智都没有出声反对。
“翔君？”大概是看樱井翔一直闭着眼，松本润免不了有几分担心，“在想什么？”
樱井翔睁开了眼，“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早饭前不能说梦这件事吗？”
“记得啊，怎么了？”
“我想，应该是他曾经告诉我的。”
樱井翔僵硬地调转了脚尖的方向，回过头看着松本润。
“有人不做梦，但是没有人梦不醒。”
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我没事的，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人生在世，总得存着点敬畏。”
相叶雅纪头天有工作，再快也只能第二天一大早赶过来。
毕竟二宫和也身份在那儿，对于土狗一样的八卦记者简直就像一块鲜嫩多汁的羊小排。为此，虽然不合适，但还是等二宫手术结束后体征平稳下来就把他转到了跟事务所有所合作、签订过保密协议的医院。
樱井翔也跟着过来，守在ICU外面。
相叶雅纪看到他的时候，觉着他的脸有些浮肿，看来是一夜未睡。
这边樱井翔看到相叶雅纪气喘吁吁地走过来，牵了牵嘴角，说了句“你来啦”。
“小和还没醒吗？”
二宫和也的手术很成功，医生也说等人醒来后再进一步观察就好。只是……再次受创的左手怕是再也无力承担起哪怕比一瓶水更加沉重的负担。
樱井翔摇了摇头，然后就换来了相叶一声惊呼。
“翔酱你也受伤了？！”
樱井翔愣了一下，焦距调整落在ICU病房透明的玻璃上，反射中的那个人就在自己不足一米的地方。大夏天的，脸色却是十足的苍白，也就显得左脸上那一抹红更加令人瞩目。从昨天折腾到现在，这抹红痕不知在哪里蹭过，已经很淡了。清浅地挂在眼角，像是一朵樱花。
而樱花，是人血浇灌而成的。
樱井翔忽然就感到鼻间揉进了一丝难以忍受的腥气。
他狠狠吞下一口唾液压下喉咙之间翻腾上涌的铁锈味酸水，“没有……我没有”。没有受伤，脸上却像是磨破皮一样火辣辣地发烫，“这是kazu的。”
樱井翔看着病房里再一次被一片白色席卷的人，数不清的管子和仪器连在他的身上，可却完全不会被氧气面罩遮挡了那副清秀面容。他有一瞬间近乎不能理解二宫和也这个人了。因为他太温柔，又太残忍。
像是胆怯一般，樱井翔向后挪动了一小步。只是这么微微一动，一道水痕就从眼角滑落下来。苦涩的味道让樱井翔自己都愣住了。他看着同样被这串水光惊住的相叶雅纪，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双目赤红的自己，在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有一只困兽在发出嘶吼。不甘、自责、愤怒……乃至悲切的嘶吼。
也真的是托二宫和也的福，两人爆出的新闻几乎没掀起什么波澜。二宫的事务所没有针对这次绯闻发表任何看法，樱井的事务所则仅仅只是表示“希望二宫和也先生能尽快康复”，尽管两家高层对于事情的真相早已心知肚明。从爆料到再也无人问津，连危机公关都用不上。
别人的日子都照样过，即便是大野、松本、相叶，也有别的工作。唯独樱井翔一个人，放弃了各种重新打回国内圈子的访谈、广告还有少数作品邀约，时间轴上的每一个刻度仿佛都只剩下二宫和也。滴答——他在沉睡；滴答——他还没醒；滴答——他转入普通病房。樱井翔时常会在夜间惊醒，直到确认床边的监控仪器还在发出依旧平稳的滴答声。滴答、滴答的，让樱井翔以为，属于他和二宫和也的日子，就会永远拘于这一片白色的天地里。
直到二宫和也醒来。
二宫和也苏醒得无比安静，就像是一觉醒来，平平淡淡地睁开眼睛而已。
不过一周的时间，樱井翔却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等到丧失了惊喜的能力。他只是冷静地走出病房，走到护士站，告诉值班的护士：“二宫和也醒过来了。”反倒是护士一声惊呼，立刻拨通了医生的电话简单交代了情况，然后拉着樱井翔往病房跑。一边跑一边抱怨，问他怎么不直接按房间里的呼叫机，万一这段时间病人一个人情况突变怎么办？樱井翔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如果硬要解释，他只是……忘了。
当二宫和也结束像个娃娃一样被搬来搬去接受各项检查的时候，大野智几个也接到樱井翔的联系来到了医院。等病房终于清净下来，他们几个才挤进去。
二宫和也刚一恢复意识就被折腾了半天，也总算是可以松口气，看到门口几个友人，脸上露出了笑。
“真是的，小和，你可吓坏我们了。”
二宫和也难得对着相叶雅纪一脸故意讨好，“抱歉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目光从相叶脸上依次挪到大野、松本脸上，最后，滑到樱井翔身上。
樱井翔耳边就“咯噔”一声。
虽然只不过是一闪而逝，但是他确信没有错过二宫和也脸上的疑惑与犹豫。
松本一把搭上樱井翔的肩，“不过nino你醒来就好，你和翔君的事这次爆出来也算是不痛不痒，以后多注意着点啊。”
二宫和也本来投到松本润那边的视线再度偏移了一些，跟樱井翔对上了目光。然后——
“不好意思，刚才就想问了。这位……是润君你的朋友吗？”
樱井翔顾不得身边三个人猛地瞪大的眼，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真实的停跳了一拍，身上仿佛被施加了加倍的重力，拉着他往下沉。他想，他终于明白二宫和也曾经说过的“樱井翔已经死掉了”是什么意思了。就像现在这样，那个一直喜欢樱井翔的二宫和也消失不见了，所以樱井翔的二宫和也，也已死去。
失忆？因为之前他忘记过二宫和也一次，所以现在轮到他遭报应了？这又不是那种有借有还的事，樱井翔甚至觉得有些想笑。如果这种事不是切实发生在他和二宫和也身上的话。
“诶？小和你不记得翔酱了？怎么可能？！骗人的吧！”相叶雅纪拉着樱井翔的衣袖，“你看清楚，这可是翔酱哦！”
“翔……酱？我不认识啊？”二宫和也的眉间有了几道纹路，不多时又散开，“我说这果然是在偷偷录制什么节目吧？人类观察？拜托我都伤成这样了，就让我休息一下行不行？”
“nino，”松本润早收回了胳膊，往前稍微走动了一小步，“你上一份工作是什么还记得吗？”
二宫和也歪了歪头，像是不理解明明正在说屋里这个陌生人的事，为什么突然要把话题转移到他的工作上来。
“记得啊，《阿秀》的首映式嘛。对了，这几天票房怎么样？”
“挺好的，”回答有些急切，匆忙又跟上下一个问题，“电影讲的是什么？你和谁一起拍的？”
“诶？不就是围绕阿秀和羽佐间大名的故事吗？我演的主角阿秀，是一个将军……”二宫说得流畅，副将是谁谁谁，敌军首领是谁谁谁，一个都不打磕巴。
“那大名呢？”
二宫和也被打断，眨巴着眼睛停了下来。
“大名？”
“对，大名。你不都说了这是讲述阿秀和羽佐间大名的故事吗？那么，饰演羽佐间的，是谁？”
二宫和也蹙着眉头想了想，期间还又看了两眼樱井翔。可松本润终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因为二宫和也突然面露痛楚地倒回枕头上，捂着头闭着眼从咬紧的牙冠中挤出了几声呜咽。
樱井翔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上前几步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然后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伸手触碰二宫和也，只是稍稍弯下腰，帮二宫拉了拉被子，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安抚的笑。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说：“休息一下吧。”
医生赶过来给表露异样的二宫做检查的时候，樱井四人齐齐退到门外等着。
“翔酱，”相叶满脸不解，“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樱井翔瘫坐在座椅上仰着头闭上了眼，像是一个普通陪护病人的家属累到不知不觉睡着了一样。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也有一瞬间想不管不顾直接把过去的事告诉他的啊。”他苦笑了一下，“可连我本人都不是完全记得的事，又怎么说的出来呢？kazu那么聪明的人，我这样是不能让他信服的。”
樱井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白惨惨的灯光，突然觉得这份感情，有些无以为继了。
“你们也不要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樱井翔跟另一边刚听医生讲解完病情的大野智目光相触，“只是，别吵醒一个正在梦游的人。”
几个人重新进去，二宫和也已经平静下来。待最后一个小护士端着盛放着空药瓶和注射器的托盘出去，才由松本润突兀地打破僵局。
胡天海地，总之是刻意回避着之前的话题。
加到点滴里的药物有着镇定的作用，不多时，二宫和也就眯着眼打起了哈欠。
“nino你还是睡一会儿吧，”大野智率先表态，“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二宫和也点了点头。
只是他看着几个人往外走，纠结了一下，还是出声叫住了人。
“那个……那位先生！”
樱井翔的手都已经搭在了门把上，听见二宫和也这一声，居然还有心情先自嘲一下。可真是了不得，他在二宫和也的心里又有了一个新称呼：先生。
真是见鬼的先生。
可他还是转过身去，“叫我吗？怎么了？”
二宫和也明显踌躇了一下。
“医生说我可能因为撞击到脑部，所以缺失了部分记忆。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吧？真是抱歉。虽然很失礼，可还是想问一下，我们……是同学？”
樱井翔摇了摇头。
“嗯……是朋友？”
樱井翔一时不知该做何表示，少了一个字，“朋友”这个词用来形容两人的关系显然就不太准确了。可如果否认的话，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而那边二宫和也迟迟等不到回答，眼神中明显闪过惊慌。
“那我们是恋人的关系吗？！”
松本润就跟在樱井翔的后面，听到二宫和也近似惊呼一般的疑问心猛地剧烈跳动了两下。他看着只是半转过身子来的樱井翔，拿不准他会怎么回答，毕竟他前不久才说出过“别吵醒一个正在梦游的人”这种话来。
也正因为拿不准，所以樱井翔的每一种回应大概都会让他觉得出乎意料，特别是如他现在这般，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已经回过头用后背对着众人。
可只有松本润能看见，樱井翔握着门把的手一下一下地，关节泛起苍白。他仿佛能看见一股长长的气息从樱井翔的嘴间逸出，然后樱井翔的双肩就跟着下去一些。
“怎么可能呢？”樱井翔完全转过身来，“怎么可能是恋人的关系呢？虽然之前我们因为关系不错被误解过来着。不过……”
樱井翔笑得一脸清俊，“不，当然不是。”语气轻快的像是春天的吐息。
松本润僵着腿脚动不了，他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出点什么问题，比如突然高度近视，兴许那样就会比较好过了。
因为他刚刚见证了一句最动人的情话。
同时也是最低劣、最无奈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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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
